【导言】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套《走向世界丛书》犹如巨烛,点燃无数年轻学子了解世界、拥抱世界的热情。该丛书的主编、出版家钟叔河先生在总序中写道:“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一个民族从中世纪到现代的历史,也就是它打开眼界和走向世界的历史。” 事实上,国人睁眼看世界的历史并不久远,中华文化走向全球的道路依旧漫长。当我们欣然于国学回暖之时,也需要站在“他者”的视角来观照自我,不必自卑,也无须太亢奋。海外汉学就是这样的“他者”,尤其是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法国汉学。那么,海外的汉学家们正在研究什么?他们观察中华文化的视角与中国学者有何不同?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华文化如何在多元迅捷的大对话时代保持自我特质?近日,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汉学家王论跃教授接受了凤凰网国学频道独家专访。 法国东方语言文化学院中国思想史教授、中文系主任王论跃 名家简介:王论跃(Frédéric WANG),法国汉语言文化高级教师衔、巴黎第八大学法国文学(符号学)博士、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法国巴黎)汉学博士,高等社会科学院博导文凭,曾任里昂高师副教授,现任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法国巴黎)中国思想史教授、中文系主任、亚洲研究所汉学研究中心主任。 凤凰国学:现在很多学者在做国学或者汉学的研究,国外的汉学是不是也是一门很热的学科? 王论跃:其实现在学中文的人很多,但是学中文并不是意味着“国学热”或者“汉学热”。不管怎么讲,“国学热”可能有很多比较复杂的因素,比较多面的成分在里面,并不是所有的“国学热”都可能创造一些正能量,我想不一定这样。但是提倡传统的价值能够让更多的人去看古书、读古文,懂得我们文化的来源,这是一件好事,不管它是民间的形式还是官方的形式,如果能是官方形式的话,那就更好。 那么在西方的话,从法国的角度看,汉学研究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对中国的方方面面也已经研究了很多,研究的队伍越庞大,研究的面越多越广。举个例子,在法国,研究明代哲学的学者就很少,所以要做的范围就会很偏,很窄,如果有更多的人来进行共同的研究的话,可能就会做得更好一点,更完善一些。所以我觉得,在西方讲“汉学热”,这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能够推动汉学的发展,推动中文教学事业,这个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凤凰国学:中国正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官方和民间对其现实意义都寄予了很多的期待。您在法国,法国的汉学研究您觉得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王论跃:当然,目前法国的汉学,研究现代中国的人也越来越多。法国是欧洲最古老的汉学研究基地。从十九世纪初期,法兰西学院就成立了欧洲第一个专门的汉语教席,汉学也就从原来耶稣会士那种带有宗教色彩的汉学变成了一种世俗的汉学,所以真正的汉学在西方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以前的汉学家,他们主要的研究还是中国古代的文化,那么这种古代文本,特别是经典的文本的研究,从体制上、研究上讲,占了他们的很大很大的一部分。我觉得不管目前中国的兴旺如何,关于经典的研究会永远持续下去,这个我是坚信的。所以我作为一个从中国去的法国汉学家,也是非常重视这方面的研究,我觉得这个东西不能丢失,正如姜广辉老师所说的那样,这些是我们的根与魂,我觉得非常重要。就像他们的经典,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经典,西方文化当中的经典,他们也会守下去,所以我们的经典更应该守下去! 凤凰国学:国外学者做汉学研究,跟我们自己的学者做本土传统文化的研究,角度是不是很不一样? 王论跃:当然角度有很多相同之处,相同之处就在于大家都是读同一类的文本,同一样的文本,都是从最基本的训诂,最基础的词语的理解出发,但是也有不同的部分,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中文系,其主要的阅读方式还是中国的方式。而西方的汉学家在成为汉学家以前,他们也受到了西方的人文思想的训练和熏陶。他们如果跟中国学者做的是一样的学问,那么就没有去做的必要性了,所以他们肯定会运用西方的人文主义的某些工具,或者某些理路,即使做一些译介的工作,他们也会阐述一些自己的思想,也会体现一些自己的思想,这样的话,我觉得应该会有一些互补的因素在里面,所以我觉得他们做的工作是有着自己的特色的。 凤凰国学:经济全球化也带来了文化的趋同性,而文化多元又是各国、各民族希望守护的,那么在这种大背景下,中国文化怎么能够保持自己的纯度? 王论跃:其实,任何一个文化,我们的主流文化,都不是非常纯的,都是容纳了其他的文化。汉文化的发展是这样,西方文化的发展也是这样,只是说,我们讲汉文化、西方文化,是从主流的发展来看,它们都是不断的吸收、融入外来资源的。正是吸收外来资源,才是成为本文化的强势之一,所以它能够吸收人家的优势,我觉得,如果中国文化单单是我们中国的历史、中国土生土长的这样一些元素的话,那么它的面会越来越窄。现在这样全球化的时代,给了我们更好的条件,也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资源,我们有很多资源都可以共享,所以人类的共同的文化遗产都是作为某种主流文化的依托之一,我们应该越来越多的去吸收西方文化的精华,而不是吸收它的糟粕。对于西方文化也是这样,它也应该吸收中国文化、伊斯兰文化等其他文化的精华之处,而使自己的文化越来越开放,有更强的生命力,更能传承下去,这个便是文化的交流,我觉得这是一个永远的事业。 凤凰国学:这使得我想到了杜维明先生对亨廷顿“文明冲突”的反驳,他提出了“文明对话”,刚刚您讲的其实也是关于“文明对话”的看法,而在这种环境当中,中国文化应该保有怎样的身份? 王论跃:中国文化的身份,首先是它原有的传统文化里面的一些价值,但是我们也不能把传统文化照搬照抄到现在的境遇下,因为文化它是处在一个动态之中的,有着这样一些内涵。所以我想中国的文化,如果我们一定要像周人那样去遵行周代的礼,可能它的意义就只是会附在形式的层面,但是我们如果能够把原来的这种礼义从本质上学到了,然后融入到我们的精神当中,虽然形式上有可能创新或者不同,这都是没有关系的。就像王阳明说的“致良知”,良知在心上,如果我们心上有了中国文化的传统,那我觉得最要紧的还是要传承我们这种文化,从各个个体上去做,但是不一定非要偏于形式。 凤凰国学:那么像《大学》这些传统的儒学经典,其中蕴含的儒家传统思想如何才能转化出现代意义呢? 王论跃:所谓经典也就是已经为历史所承认的传世作品,那么为什么会传世,说明它能够经得住任何时代的考验,所以这些经典都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精华。在现实上,中华文化的很多现代的价值还是根源于这些古代的文化,而这些古代的文化也就通过古代的经典里所体现的、文字已经记载下来的、已经被公认的价值流传下来。这个价值里肯定有一定的普适性,那么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有一些价值是很值得尊重的,我觉得这个现代意义是非常值得提倡的。 凤凰国学:关于国外汉学研究,您能不能推荐一些著作给广大网友? 王论跃:西方汉学出了不少名家,有很多作品值得推荐,如英国汉学家葛瑞汉的著作。从法国汉学来看,它的传统还是比较长的,比如葛兰言的《中国思想》,当然还有已经过世了的马伯乐,还有现在尚活跃的汪德迈、Marc Kalinowski(马克)等,他们都做过很大的贡献,所以一一列举的话有一定困难,但是总体来说,法国等一些西欧国家,以及后来居上的美国,都有一些很优秀的汉学家,他们在这方面为推动汉学事业的发展都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的! 【延伸阅读】 *采写/摄影:周家琛。以上为凤凰国学独家专稿,转载请注明出处。法国汉学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自从17世纪以来,一代代的法国汉学家为推进法中文化交流,为法国乃至西欧对中国的了解做出了贡献。以汉学代表人物而言,17、18世纪时有来华传教的李明(Louis Le Comte,1655~1729)、白晋(Joachim Bouvet,1656~1730)、宋君荣(Antoine Gaubil,1689~1759)、钱德明(Jean-JosephAmiot,1718~1793)等;19世纪有法兰西学院前两任汉学教授(1814年设立此教席,标志着汉学研究从宗教界到世俗社会的转向)的雷慕莎(Abel Rémusat,1788~1832)、儒莲(Stanislas Julien,1797~1873);再接下去有爱德华·沙畹(Edouard Chavannes,1865~1918)、马伯乐(Henri Maspero,1883~1945)、葛兰言(Marcel Granet,1884~1940)、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1945)等人。晚近的则有戴密微(Paul Demiéville,1894~1979)及其尚健在的弟子谢和耐(Jacques Gernet,1921年生)、汪德迈(Léon Vandermeersch,1928年生)等教授。(王论跃《当前法国儒学研究现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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